近日,“马蒂斯的马蒂斯”大型个展在上海UCCA edge开展,呈现了来自马蒂斯美术馆的近300件珍贵馆藏作品,更意在展现马蒂斯对自己艺术生涯的理解。
但当你了解到,十八岁在巴黎读法律的马蒂斯,甚至没有兴趣去逛博物馆和每年的沙龙美展的时候,一定会好奇,是什么让他走上艺术之路。
在《艺术的金枝玉叶·西方绘画》一书中,作者将马蒂斯放回到那个众多绘画流派争鸣的时代,呈现了野兽派画家们的交往,艺术目标,以及各自的发展道路。
野兽派:从群聚到远走高飞
文/李树波
印象派的辉煌战绩在前,前卫艺术的生存环境有了很大改变。1903年开始,一些比利时和荷兰建筑师以及法国艺术家出资举办了第一届秋季沙龙(Salon d’Automne),地点就在荷兰建筑师兼室内设计师杨森的办公室“杨森馆”(Maison Jansen)。“杨森馆”本身就是很国际化的事务所,客户来自欧洲、中东、拉美和北美。
1905年秋季沙龙的七号房间里挂着几个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当记者、艺术评论家路易·沃克塞尔看到马蒂斯的《戴帽子的女人》、鲁奥的《杀戮游戏》和德兰的《晾帆船》时,他简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吐槽。他说:“这是一群野兽啊!”颜色之大胆,构图之放肆,几乎没有文明的痕迹。隔壁就是幅有塞尚之风的《松下时光》图,构图大气,形体坚实,更衬托出那几幅画的“无法无天”。
马蒂斯,戴帽子的女人 布上油画
马蒂斯的强悍也震撼了沃克塞尔。沃克塞尔断言:马蒂斯先生是当代天赋最高的画家之一。这一时期的评论家和收藏家对于超出自己理解能力的事物多了些好奇和期待,他们认为,能激起他们矛盾反应的作品就值得收藏。一对美国夫妻迈克尔和萨拉·斯坦因买下了马蒂斯的《戴帽的女人》。他们的哥哥、收藏家和艺术评论家列奥·斯坦因评论说“丑陋的涂抹”,可是正因为如此才要买回家弄清楚它凭什么让人怦然心动。他们的妹妹格特鲁德·斯坦因不仅收集伟大的作品,更爱收集天才。她邀请马蒂斯去她在花街27号的文艺沙龙,马蒂斯在此遇到了许多来自新大陆的未来文学巨星:海明威、菲兹·杰拉德、艾兹拉·庞德、舍伍德·安德森,以及巴黎的艺术新星:毕加索和毕卡比亚。马蒂斯和毕加索的性格截然相反,但两人都很知道对方的分量,惺惺相惜。
布伊,松下时光 布上油画
野兽派画家之间的关系比印象派画家松散得多,印象派画家们的同志情谊几乎保持了终身,而野兽派里则由一个个小团体构成:马蒂斯和马尔盖,德兰和弗拉芒克,德劳内和梅金杰,布拉克和劳尔·杜菲之间一对一的朋友关系都很长久,但是各小团体始终没有真正融合在一起。印象派画家一起找场地和资金,办了八次展览;野兽派画家只联展了三次,且是在1905和1906年的秋季沙龙,以及1906年的独立沙龙上。这部分归功于马蒂斯和德兰的领导能力,另一方面,这个阶段把画家们凝聚在一起的是他们对凡·高、塞尚和高更的共同仰慕。
从作品来看,野兽派画家们在构图上追随凡·高的平面化,结构上追随塞尚的精确平衡,在用色上追随高更的直接概括。高更说:“看见发蓝的阴影,你就用群青;如果你看见红树叶,就大胆用西瓜红。”即使对于野兽派来说,高更也太过粗暴了,他们还是倾向于使用修拉和西涅克的点彩派画法,但是把三原色细点改成了更粗、更有书写感的方形笔触。1908年后,群体成员也就逐渐分道扬镳,从后印象派大师们的身上得到的精神力量逐渐内化为成员们各自表达方式。
马蒂斯,青年水手
马蒂斯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野兽”本性。他的艺术觉醒期来得相对较晚。十八九岁在巴黎读法律的时候,马蒂斯甚至没有兴趣去逛博物馆和每年的沙龙美展。毕业后,他回到家乡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做文员。他的父母经营谷物铺子,淳朴勤劳。马蒂斯深受父母影响,分秒必争。上班前用7点到8点的“碎片时间”去上纺织刺绣设计课程。在这个兴趣班上马蒂斯发现了他的宿命原来是艺术。他去巴黎读朱利安美术学校,考入巴黎国立高等美院又退学,后来在象征主义画家古斯塔夫·莫罗门下学习。莫罗从不干涉学生的创作倾向,也不在意学生提交给沙龙美展的作品会不会被接受,他着力于扩大学生的知识面和感受力,给他们讲艺术史,让他们去卢浮宫临摹。
马蒂斯,有非洲小雕像的景物
马蒂斯被同学们称为“用灰高手”。他这一时期的作品微妙典雅,符合主流社会的审美。1896年,马蒂斯第一次向美院沙龙美展提交作品就被接受,还被购买并收藏在总统别邸朗布依埃城堡,职业画家的前途逐渐明朗。可是马蒂斯一直在寻找自己的风格。他画过修拉式的点彩画,也临摹过拉斐尔、西涅克和塞尚。1905年,他和德兰去法国东南部的科里乌尔小住,当地强烈的阳光造就了他们画布上的高光色彩和有颜色的阴影。在《戴帽子的女人》里,马蒂斯找到了兼用色彩的色度和明度来表现出空间的法子。1906年,马蒂斯买了尊非洲小雕像,他从此知道怎样把人体画得单纯而有纪念碑感了。
马蒂斯,宫女 布上油画
美术的目标是什么?马蒂斯的回答是:让色彩,线条带来彻底的喜悦和快乐。以前的画家用色彩和线条来画物体和形象,色彩和线条湮没在形象中。这就好像用砖盖房子,竣工后一般人只会看到房子,砖就隐没在建筑整体里了。马蒂斯则希望大家不要光看房子,砖本身就足够美了。他要造一种“房子”,既体现“砖”的功用,又呈现“砖”的美。让色彩和线条在“工作”中同时也展现自己,这就是他所说的纯粹图像。
越扁平的图像越容易纯粹,高更的画就很扁平而有装饰感,但马蒂斯希望图像具有一定视觉深度、文学色彩和象征意义。为了达到这种高难度的平衡,马蒂斯画得很慢。他的每一根线条看似随意,其实都放在最稳定的位置,这也许是他师法塞尚的收获。马蒂斯1917年在蔚蓝海岸的尼斯定居,直到1954年去世。
鲁奥,杀戮游戏 布上油画
鲁奥是做玻璃画的学徒出身,后来考入巴黎美院当了莫罗的学生。鲁奥的画吸收了莫罗的神秘气氛。他的《杀戮游戏》再现了彩色玻璃的独特美感:浓重的黑色轮廓、红和绿的相映以及从内部隐隐发出的灵光。鲁奥痴迷于沉重的道德、宗教、历史主题。有评论家说:“只有僧侣才能真正理解鲁奥。”鲁奥的精神之父是凡·高,在凡·高的影响下,逐渐走上表现主义的道路。他用“国王”来象征尘世的虚荣心、自负和贪欲,用“基督”象征得救的希望。在去世前,他烧毁了自己三百多张作品,因为不愿意把未完成的作品留在人间。
鲁奥,悲惨世界之我们以为我们是国王 铜版画
德兰和马蒂斯一样打扮考究,举止得体,一望而知出身于殷实人家。但是马蒂斯的得体是忠厚文雅,德兰的得体则是冷静冷情。德兰出生于巴黎近郊,画画是业余爱好。他在学工程时用业余时间跟着象征主义画家欧仁·卡里埃拉门下学画,在班上认识了马蒂斯。从1900年开始,德兰和弗拉芒克共用画室,后成为终身好友。
德兰,查令十字桥 布上油画,1906
弗拉芒克,湖畔小镇1909
野兽派出名后,1906年,德兰应画商之约去伦敦画了一组30幅画,用点彩派手法画泰晤士河以及河上的桥,大获成功,被报纸誉为“莫奈之后最能为伦敦造像的人”。1907年,德裔画商卡恩维勒包销了德兰所有作品,从此德兰免于财务烦恼。因着这个契机,德兰和德国艺术家的交流合作越来越多,多次参加柏林的前卫艺术展览。到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德兰捡起了新古典主义,形式上走向肃穆,色彩走向概念化和象征性。二战爆发后,德兰留在巴黎,还出访了一次德国,为纳粹好好做了一场秀。后来他被人诟病和纳粹合作,也有朋友为其辩解,说是纳粹给德兰施加压力,以法国战俘的待遇为筹码,让德兰不得不就范。
弗拉芒克,夏图的塞纳河 布面油画,1906,美国大都会博物馆
1907年秋季沙龙上,沃克塞尔又给德劳内和梅金杰贴上了“分离主义”(Divisionism)的标签,由此发展出奥费主义。
1908年,沃克塞尔看到了布拉克的作品《埃斯塔克的房子》,惊叹:“这画里都是小方块啊!”“立体主义”(Cubisme)由此得名。梅金杰后来有专著,阐述了关于立体主义的绘画理论。他们的贡献日后终将被名气最大的毕加索所掩盖,而毕加索不但将成为立体主义和巴黎画派代言人,甚至说到现代主义绘画,大众能想到的第一号人物是毕加索,第二个才是马蒂斯。然而,艺术上的成就并不以知名度为指标,马蒂斯和毕加索是现代主义绘画运动里的双子星,而野兽派虽然只存在了短短三年,但它对绘画中具体表现和幻象的解散却来得深远而彻底。千百年来,绘画和其呈现对象之间的联姻被认为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如果说凡·高、塞尚和高更让这个联姻产生了嫌隙和裂缝,那么野兽派运动则让两者彻底离婚,从此画是画,对象是对象,而放了单的艺术将可以振翅高飞。
以上内容来源自《艺术的金枝玉叶·西方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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